人类创造了雌激素神话，毁灭它并深受其害的也是人类本身。
当你一觉醒来，却被告知地球是平的，你会有什么感受？这就是大多数美国妇女在2002年7月9日的感觉。那一天，美国的各大媒体充斥着有关雌激素的负面报道，数百万女性必须停止风险系数太高的激素替代疗法。深受震惊的还有医生们。因为雌激素的显著功效，使之成为处方单上最为常见的名字之一。
在过去一个世纪，医学的发展使女性的寿命得以延长30余年。雌激素在保持女性身心健康方面功不可没。但它对女性身体的不良影响也渐渐浮出水面。正如美国女作家芭芭拉·西门（Barbara Seaman）在2003年出版的《对妇女进行的最伟大实验》（The Greatest Experiment Ever Performed on Women）一书中指出，人类创造了雌激素神话，毁灭它并深受其害的也是人类本身。
早产的“灵丹妙药”
长生不老药是人类永远寻找的梦想。这种努力从未停止，并在医学发展的时代披上科学的外衣。
“内分泌学之父”、法国生理学家查尔斯·爱德华·布朗－塞奎（Charles Edouard Brown－Sequard）是最早对激素替代疗法（HRT）感兴趣的人之一。1889年，他给自己静脉注入睾丸萃取物后，发现自己的衰老过程得以延缓。因此，他提出卵巢萃取物可能会对妇女产生相同效果的假设。8年后，世界上第一份有关卵巢萃取物能够缓解绝经后血管收缩症状的报告发表。
当人类跨入20世纪，各国科学家对于雌激素的研究也迈出了一大步。
1906年，英格兰的马歇尔（F.Marshall）和乔立（W.Jolly）发现，卵巢产生的两种物质对月经和受精都有影响。这就是日后所谓的“雌激素”和“黄体酮”。1919年，奥地利生理学家路德维格·哈布兰特（Ludwig Haberlandt）提出“口服避孕药”的假设。他把怀孕兔子的卵巢萃取物皮下注入母鹿体内，使之不孕。8年后，他又成功通过注射卵巢萃取物让老鼠暂时不育。
1929年，美国圣路易斯的多西（E.Doisy）和德国的阿道夫·博特纳特（Adolf Butenandt）各自从孕妇尿液中成功以晶体形式分离出发情期产生的物质。两人都认为这是一种羟基酮。同年，塞夫霖豪斯（E.L.Severinghaus）和埃文斯（J.Evans）研究母牛的羊水衍生物。
这是美国人第一次尝试治疗女性绝经后的各种不适症状。
为了了解雌激素对女性的作用究竟如何，全世界第一次临床试验在1930年开始：不溶于水的雌二醇和雌三醇与油混合后被注入人体皮下。而后，德国人伯恩哈德·邹德克（Bernhard Zondek）从马尿中提取出水溶的雌激素。伦敦的生化学家盖伊·马里安（Guy Marrian）也在孕妇的尿液中发现一种水溶雌激素，即雌三醇葡萄糖醛酸。
加拿大麦吉尔大学的詹姆斯·柯利普（James B.Collip）为自己从孕妇尿液中获得的月经素（Emmenin）申请专利。月经素包含水溶的雌激素雌三醇葡萄糖醛，是第一种包含合成雌激素的替代产品，1933年在美国上市。但之前的临床试验并不充分，而且价格不菲。
但讽刺的是，雌激素产品从奢侈品到日用品的转变，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为了阻止纳粹德国垄断合成性激素市场，1934年，英国人盖伊·马里安和多伦多大学的戴斯蒙德·比尔（Desmond Beale）公布一种方法，可以用孕马尿激素（PMU）大量生产雌激素。几个月内，全世界成千上万的医生们和数十家制药公司开始利用他们的公式开始生产合成雌激素。
美国女作家芭芭拉·西门把这一事件视作开启“世纪实验”的钥匙。雌激素从实验室进入市场，只有短短数载时间，而且各国科学家各自为政，临床试验效果又没有科学跟踪、统计和分析。就这样，雌激素作为处方药出现在市面上，后来干脆就可以随意购买。它轻而易举成为女性们避孕、预防流产、延缓衰老和减缓更年期症状的“灵丹妙药”。
1939年，惠氏制药公司利用孕马尿激素生产的己烯雌酚（DES）超过月经素，一时风靡全美。3年后，倍美力（Premarin）问世，成为最常见的口服雌激素产品之一。
女性对雌激素的痴迷，多少归功于媒体的宣传。美国女作家芭芭拉·西门认为是制药公司在努力保护这个无价的市场，资助医生们参加医学院课程，在医学刊物上大量登广告等。这可能是历史上最精心的促销和广告活动。
1946年，乔治和奥里芙·史密斯吹捧DES对于怀孕综合征（如血毒症，婴儿重量不足和怀孕早期的损伤）有显著的治疗价值，导致200万妇女在怀孕期间服用DES。但5年后，芝加哥的希克曼（W.J.Sieckmann）和戴维斯（M.E.Davis）在进行第一次可控DES的试验后发现，它对预防怀孕期间综合征没有任何临床功效。
1950年，惠氏公司开始一项内科医生的教育项目，研究绝经期、更年期症状和雌激素缺失对女性产生的不良影响。1957年，口服避孕片Enovid上市。到了60年代，雌激素替代疗法（ERT）开始兴起，大约12％的绝经妇女采用这种疗法。1963到1966年间，倍美力的使用率增加了170％，并成为美国第一位的配药。1964年，乙炔基雌二醇口服避孕药引入美国市场，一年内就有230万人使用。
至此，雌激素成为成年女性的好伙伴，但它的另一面目很快就显露了……
雌激素的黑暗面
当数百万女性沉浸在雌激素给她们带来的宽慰中时，1968年的一组有关高剂量口服避孕药可能诱发心血管疾病的报道，给她们敲响了第一声警钟。1975年，服用雌激素引发子宫内膜癌的大量出现，使这种药物的销售量在随后几年下降一半。为此，美国开展了“护士健康学习”活动，12.17万名年龄在30－55岁的注册护士，评估雌激素对于更年期女性的心血管病、癌症、死亡率和其他疾病的影响。
上世纪90年代中期公布的研究显示，长期服用选择性雌激素受体调节剂（SERM）它莫西芬会增加子宫内膜癌的发病率。1997年，来自51项流行病研究的再分析数据表明，女性绝经后使用雌激素会增加患乳癌的风险。翌年，心脏雌激素/黄体酮替代研究（HERS）做出结论，不能证明绝经后患有冠状动脉疾病的妇女采用激素替代疗法，对于心血管有好处。
同一时期，美国国家卫生院启动了“妇女健康活动”（WHI），对于雌激素药物进行临床试验和观察研究，预计在2007年结束。超过16.1万名年龄在50－79岁的绝经妇女，在全美40家WHI临床中心接受2.7万多次随机安排的激素治疗。目的是评估雌激素对绝经女性的饮食模式、钙/维生素D补充，心血管疾病，乳癌，结肠癌，骨质疏松症和其他疾病的影响。
2002年，心脏雌激素/黄体酮替代研究的公开评估结果指出，激素替代疗法对于有心血管疾病历史的绝经后妇女没有任何心血管方面的好处。而最让雌激素使用者伤心的，莫过于同年7月9日“妇女健康活动”（WHI）宣布，雌激素和黄体酮并用的一组比服用安慰剂的一组更易得乳癌（每1万人多8个）。这一部分试验暂停。雌激素和安慰剂的比较试验继续。
2003年，WHI的进一步分析显示采用雌激素加黄体酮的妇女更会患有心血管疾病。这个数据也表明，补充雌激素可能帮助预防绝经期后的早老性痴呆症。但是，一项针对绝经多年后没有补充雌激素的妇女的研究显示，她们在补充雌激素后会有轻度的认知衰退和痴呆表现。
美国女作家对此评论道：雌激素被大量使用这么多年，与其说是医生或者科学家知道它的确能达到某种疗效，不如说是他们希望或相信雌激素能够做到。 雌激素的医学政策也早已演变成“先伤害，再道歉”——为了一些健康问题而开药，然后看这是否有实际结果。年复一年，数亿，乃至数十亿妇女成为这次非官方试验的实验室动物。她们不是志愿者。她们没有签署同意书，却被置于危险之中。
其实，雌激素的风险早就不是秘密。1934年公开雌激素方程式的英国医生盖伊·马里安，曾在而后的数年间警告世界，这些药物虽然充满希望，但服用的妇女有患子宫内膜癌和乳癌的危险。是药三分毒。雌激素产品不会消失，也不应消失。但希望它们被慎用。
